作者简介
高志宏,女,年出生,唐山市人。年毕业于唐山十中,同年下乡到河北省迁西县洒河桥镇西城峪乡漆棵岭村插队落户,年5月转到河北省玉田县陈家铺乡王孝铺村。年在陈家铺乡碱场中学任教,年在河北省迁西县大黑汀水库当播音员,年在河北机电学院上学,年毕业时被分配到河北省秦皇岛市黑色冶金设计院,因唐山大地震被砸成截瘫无法报到,后被转到外地治疗。年被唐山市人事局重新分配到唐山市截瘫疗养院工作,直到年退休。
震伤后,我得到了党和政府以及社会上众多好心人的关心和照顾,所以我感恩、报恩的意愿日益强烈,经常和截瘫的丈夫一起参加各种社会公益活动,力求为社会贡献绵薄之力。我已报名参加年第五届“夏青杯”朗诵大赛,我和丈夫互相鼓励,争取走到最后,力争站在国家级的舞台上朗诵我俩共同创作的配乐诗——《见了你们格外亲》,歌颂亲人解放军对唐山人民的大恩大德!此生,最令我高兴的是年7月28日,我们夫妻俩荣幸地被习总书记单独接见。总书记称赞我俩:“乐观上进,事迹感人,用行动诠释着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总书记的夸赞无疑会成为我们今后前进的动力。我们定当不忘初心,继续前进,让残缺的生命绽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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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重生(上)
文/高志宏
年7月27日的那天晚上6点多,我从河北机电学院毕业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一进家门,立时就被一股愉悦、热烈的气氛裹挟。妈妈和妹妹正在厨房包着我最爱吃的韭菜馅儿饺子,两个弟弟早已经放好了饭桌、摆好了碗筷。看到我进来,弟弟、妹妹都涌到了我的面前,抢着帮我拿下了背着的行李,当妹妹从我的手中接过拎的东西时,我甚至看到了妹妹眼里高兴的泪花。“爸、妈,我回来了。”我向坐在炕上看书和在厨房里忙活的父母打着招呼,“我大闺女回来了!你们快给你姐弄水洗把脸。”爸爸脸上笑容可掬地吩咐着弟弟妹妹们。不知为何,也许我是老大,在我们家四个孩子里爸爸最喜欢我。“姐,你的分配工作通知单比你还早到家一小时,让你明天去报到呢!”妹妹高兴地告诉我。“是黑色冶金设计院,在秦皇岛。姐,那以后夏天我们到北戴河游泳就可以找你玩儿去了。”两个弟弟一齐说道,大概他俩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我们一家人幸福地吃完了晚饭,我和妹妹收拾好桌子,刷完碗筷,刚好那天玉田的表妹来了,家里有点挤,所以妹妹就只好到单位去睡了。她说正好可以今夜加个班,把明天的工作赶出来。这时妹妹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她和大弟两个人比着赛地在政治上要求进步。那天,妹妹一定坚持要我送她,她说她平日里看到人家姐俩逛街可羡慕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格外热,大街上人也特别多,妹妹拉着我的手,我们姐俩亲热地边走边说笑着。
杨玉芳、高志宏夫妇在渤海影剧院参加公益性演出
都快10点了,西天还是通红通红的,想必是夕阳落到了地下仍旧放着霞光。妹妹的单位离我家不是很远,我们连说带笑走了半个小时。到了路北刻字商店,妹妹让我参观了她与师傅共同发明研制的刻字机,领着我看了她睡觉的地方。那天,妹妹很不舍地与我分手,甚至我被她挽留了三次,我走了很远,她还站在那儿向我挥手。妹妹和我太亲了!可有谁想到这次竟是我们姐俩的诀别。
回到了家,妈妈可能是累了,早就躺下休息了,但还没睡着。两个弟弟也被妈妈轰到了院子里的小屋去睡。爸爸正坐在写字台前赶写明天的发言稿,爸爸那时是钢厂技校的校长兼党支部书记。我洗完了脸和脚,刚躺下就听到院子里的鸡乱叫。“你快去看看!别让黄鼠狼把鸡拉跑了!”爸爸出去时,妈妈告诉我那几只小公鸡是爸爸让弟弟们今天早上在果园集买来的,准备明天宰杀,为我接风洗尘的。爸爸转了一圈回来嘟囔着说:“你尽瞎说,哪儿有黄鼠狼,鸡窝堵得好好的。”地震前我睡得特别香,还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我梦见自己坐火车去秦皇岛的黑色冶金设计院报到,只是火车的声音很大、也很颠。“地震了!”是妈妈的喊声吓醒了我,可是当我明白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跳下了炕,还没跑出一步就被砸倒埋住了。我挣扎着想逃出来,可浑身使不上劲,腰像折了一样,疼得我直哭。开始时,我还大声地喊救命,喊着喊着我就喊不出来声音了。我的嘴被周围的土堵住了,而且我感到呼吸困难。浑浑噩噩中我好像听到了上面两个弟弟近乎疯狂的喊叫声,爸爸就离我一尺远,我的手都能摸到他的腿,但爸爸从一开始就一声没吭,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好害怕!妈妈也在叫,她也离我不远。“哥,姐在这儿呢!我摸到姐的辫子了!”是小弟,这时我知道我死不了了,弟弟们拼命也会把我救出来的。后来他们告诉我,当时为了扒我,手都扒烂了。那天,我是我们开滦西司事房大院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我是被水泥板砸住腰部,周身又被倒塌下来的砖头瓦块埋着,所以尽管人们把我扒得都露出了胸部,我依然出不来,一拽我就疼得叫唤。后来是大院里住的一位下井的支柱工,指挥着众人抬的抬、撬的撬,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把我弄了出来,我出来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
奄奄一息的我在甩到地上的房盖上躺了两天两夜,白天看到的是纷乱的人群,夜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爸爸的尸体被两个弟弟扒出来后就停放在我的旁边,吓得我喊了妈妈喊弟弟,喊妈妈时妈妈在不远处无力地答应着;喊弟弟时,弟弟过来摸摸我的手说:“姐,你干啥?我在这儿呢!”我好无助、我好没用,竟让弟弟来安慰我。
地震第一天过了中午以后,人们才感觉到了饿,俩弟弟把那几只小公鸡杀了,不知道跑了多远找来了半脸盆水,又扒拽出来一些木棍、苇帘,一盆鸡汤做好了,可是得有饭呀,于是他俩又从我们前面的幼儿园找来了一些大米。那天,我们娘四个就凭着这一盆鸡汤粥,挨过了那悲惨饥渴的一天。那时的唐山人像盼救星一样眼巴巴地盼望着有人来救。第二天看到别人家把受伤的亲人都往外抬,俩弟弟也把我和妈妈用门板抬到了马路边。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清晨,当我们隐隐约约听到汽车的引擎声,看到解放军大部队时,我哭了,好多人在喊,是解放军!解放军救咱们来了!两个弟弟也站在废墟上跳着高地招手。这时我听到了周围号啕一片,唐山灾民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娘亲,悲伤的情感宣泄而出,这回唐山有救了!
因为天气热,再加上着急上火,妈妈的血压已经高达多,脸像块红布,那时根本就没有药,只能硬挺着,一个赤脚医生给我导了一回尿,足足盛满了半个大西瓜皮。玉田火车站的灾民伤员更是人满为患,虽然一趟趟的伤员专列装满了人就走,但还是不能及时运走纷至沓来的唐山伤员,好不容易我被人从车窗抬上了火车,突然从妈妈躺的位置我听到了有人大声地喊:“这个人不能动,有生命危险,快抢救!”我预感不好,肯定是妈妈!“快把我抬下去!我不走了,我要陪着妈妈!”我急了,躺在车厢的地板上大声地哭喊着,可是根本没人理我,人们依旧忙着往上抬伤员。那一刻,我一直哭闹到火车开动,妈妈还是没有上来,我和妈妈失散了。是不是诀别?我不敢去想,“妈妈,但愿您能化险为夷,爸爸已经走了,您可千万不能再有个好歹呀!您若走了,我们姐弟们可就真成了孤儿了!”
杨玉芳、高志宏夫妇与唐山中恒文化总经理王素女(中)亲切合影
7月31日后半夜,我被转到了江苏省徐州市。灯火通明的徐州市火车站,站里站外早就停满了救护车,运送唐山伤员的专列刚一停下,医院的白衣天使们就开始往自己的救护车上“抢”唐山伤员,而且还都争先恐后地抢重伤员。我因为衣服上有个红牌儿,上面有在玉田时赤脚医生写的“危重”两个字,所以第医院“抢”走了。当时,我还觉得好笑,我除了腰疼哪儿都没伤、哪儿都没破,意识清楚、心脏也自感没什么问题,怎么就成了危重伤员了呢?这也未免太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吧?可半年以后,我才知道,是我太孤陋寡闻,是我太无知了,我的伤是一次冲压成型,是不死的绝症——截瘫。
我被“众星捧月”般地抬到了病房里,立刻围上来好几个护士给我洗脸、洗头、擦澡、换衣服,几天没亲近过水了,脸洗了好几遍才显露原形。我的一头长发因为脏得没办法洗,干脆剪掉了。等把我们都弄干净了,炊事员就送来了补气提神的莲子银耳汤,还有牛奶、蛋糕。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饿得有点儿晕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终于有了点精神。
8月4日,医院第一个做椎扳减压手术的唐山伤员,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从早晨8点一直到晚上灯亮,为我主刀的是赵主任,后来我听说他是在病休中被叫回来的。手术时,我处于半麻状态,头前有一个护士专门和我聊天,分散我的注意力。其实,我的耳朵一直在捕捉医生们的对话——因为这关乎我的命运、我的将来。“胸12、腰1、腰2脊柱粉碎性骨折,现在只能清除碎骨,然后用不锈钢板固定脊椎。大家看脊髓还在跳动只是有些粘连,说不定哪天会恢复。”正是医生的这句话使我有了生活的希望,让我挺过那一个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把我推回来时,病房里的灯已经亮了。赵主任跟进来了,他不放心我呀!他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喂我早晨上班时从家里带来的水果罐头,哄着我吃完了,才吃力地扶着床头站了起来。看着他出去时的蹒跚步履,望着他的一头白发,我心头一热,眼泪扑簌簌地流淌下来。赵主任还在病中啊!可是为了我……
我震后的第一次大便是8月28日,这时距地震发生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可能是因为整天躺着不活动,吃得少,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运动量肠胃蠕动慢,但一个月一次大便恐怕真的鲜为人知了,反正到最后我连一个葡萄粒都吃不下,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医生、护士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吃药、灌肠、用手掏,都不管用。最后没办法,只有加大泻药量,这下子可要了命了,我就差把肠子拉出来了,一直拉了几天,拉到我脱水再补水。那几天,把护士们折腾得够呛,有时,她们看实在无法弄出浸泡在稀屎中的我,只好四个人拽着我的四肢,把我腾空悬起,然后再有4个护士拽着床单和褥子的四个角,兜着连同脏得不能再用的这些东西扔出去。一般人都不会想到,截瘫病人解大便会如此之难!
地震后半年,唐山是不通邮的,我把我和家里的情况写信告诉了叔叔婶婶,叔叔婶婶是医院的军医,都是老革命。他们不仅写信鼓励我要坚强,还给我寄来了好多书。其中,我印象最深、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的男主人翁保尔那种革命的英雄主义,给了我战胜困难同疾病做斗争的勇气和力量。
我第一次坐起来是9月18日——那是个举国同悲的日子,首都和全国各地举行纪念伟大领袖毛主席追悼大会,医院也是哭声一片。全国默哀的时间还有5分钟就要到了,尽管医生护士都不让我坐起来(术后医生要我躺三个月),但向毛主席默哀,我说什么也不能躺着,即使我不能像别人那样站立,我也一定要坐着——起码上半身是直的,我可以低头向毛主席默哀了。最终白衣天使也没拗过我,她们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我两眼冒金星、强咬牙关忍住疼痛,一点儿一点儿地终于坐了起来,但我已经坐不住了,护士找来了三个枕头顶住我的背部。哀乐响起,我用完好的上半身向中华民族的伟大领袖、我心中无限崇拜和敬仰的伟人“肃立”,低头默哀。
三个月以后我就锻炼着翻身,我想既然我的腰可以活动了,为什么不自己锻炼着翻身呢?如果老是像现在这样总麻烦、仰仗着别人,活着还有啥意思?那还不如行尸走肉,那可就真成了寄生虫了。于是我就开始偷偷地练,前几次不行,腿又重又滑,搬不动也拿不住,后来我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穿上裤子,(初期的截瘫,因为大小便失禁下身都是光着的。)这样手有抓的地方了,可以使上劲了。哈哈,我居然成功了!意想不到的胜利让我高兴得不得了,那种喜悦让我一扫心中的阴霾,我开始对未来充满着信心。
我第二个进步是让自己自主排尿。在这点上我得感谢医院的护士周苒。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心地善良,有着良好的家庭教养,平日待我很好,常常坐在我的床头逗我开心,鼓励我,给我讲故事。那天,她值班,我们便聊起了天:“你不能总是这样插着尿管,要锻炼着自己尿”。“可是我不会呀!”“你可以慢慢来。”“来,我先帮你试试。”说着她把手放在我的腹部从上往下挤压,确实挤压出来一点,但我感觉很疼,很不舒服。“还有一个办法”,她又说道:“那就是用气往下压,咱们现在就试试!”她边说着边递给了我便盆,我抻着架子上的绳子上了便盆,“先憋口气!”她指挥着我,“用气往下压!”她又吩咐着,我听话得像个孩子,领悟的能力却是个大人,“尿了,尿出来了!”周苒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也高兴死了!从那以后,我一点一点地摸索着,终于拔掉了导尿管,我可以一次性地几乎把膀胱里的尿排净。我这个“本事”当年曾经让好多截瘫病人羡慕呢!医院还作为经验,在江苏省各医院中广泛推广,为唐山地震截瘫伤员解决尿潴留的问题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自从我被转到医院后,心里一直牵挂着妈妈,半个月里我往玉田火车站、玉田抗震救灾指挥部、玉田县政府连发了三封信,希望得到妈妈的消息,可都如泥牛入海,音讯皆无。唐山不通邮,难道玉田也不通邮吗?还是他们都在忙,顾不上我这点小事?可对于我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事呀!因为那是我的妈妈呀!妈妈您在哪儿?但愿您能逢凶化吉挺过那一关,您一定能!最困难的那几天,您都撑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能!我在心里为妈妈祈祷着。
地震造成大量截瘫人员
一天,我正在床上看书,一个护士进来发药,无意中我看到她衣服的口袋里有一本挺薄的类似传单的宣传品。“你口袋里装的什么书?”我好奇地问,并随手接了过来。啊!原来是《医院治疗唐山伤员经验汇总》。我随意翻看着这本不厚的小册子,突然!一个好熟悉、好亲切、好温馨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杨金书妈妈!我的妈妈她还活着,她没有死!医院。原来她医院作为被抢救过来的典型病例上报的。我就知道我的妈妈没事,我怎么能没有妈妈呢?我不能没有妈妈呀!两年后,为了减轻各兄弟省市的负担和压力,河北省决定接回所有的地震伤员,在沧州东光县我们母女终于团聚了。那几天,我们都处于亢奋中,有说不完的话。
在医院几个月里,我学会了翻身,学会了排尿,我又开始练坐,等到我能坐一两个小时了,我又野心勃勃地要求下地锻炼。对于我这个要求,医院领导下到医生都特别支持,院里还专门成立了唐山伤员康复领导小组,一面组织医生从各个方面攻关,针灸、电疗、药物、中西医结合……一面鼓励唐山地震的截瘫伤员积极锻炼,除了增强体质,也是在训练神经功能的恢复。我的主治医生从木工房给我找来了两块特别光滑的木板,在两端绑定棉花。我坐在床上把木板放在腿下,上抵大腿根下到脚踝,然后再用又宽又结实的布带子把木板与大腿固定在一起。上面绑一道儿、下面绑一道儿,最主要的是中间膝盖这道儿一定要绑紧,否则腿会打弯,立不住也站不直。两条腿都绑好后,由两个护士抬着两条腿往床下挪,待两只脚着地后再由她俩扶着我,像立玉米秸一样戳起来,这样我就“站立”起来了,完成了起步前的一切准备。
等喘匀了气,护士把两个拐杖拿过来放到我的腋下。此时护士们又有分工了:一人在我身后用手拽住拴在我腰上的一条布带,一人在前面拽住两条拴在我两个脚踝上的绳子,还有两个人分别在我的两边保护着我。开始时,我是根本动不了的,从腰部以下失去了任何功能的人是根本不会迈步的。这时前面的人就轮换着拽那两根绳子,我也就像个木偶一样亦步亦趋地挪蹭。等有了点儿行动的意识,体力也增强了一些,我就又开始尝试着用上身的摆动带动下肢,然后再逐渐地用臀部的扭动甩腿。汗水湿透了衣衫,顺着脸颊往下流,旁边的护士专门为我擦汗的毛巾都湿得能拧出水来。当自己能不用人看护、能一口气走一百多米的时候,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我才25岁,还年轻。我不怕吃苦,为了将来、我一定能走上工作岗位……正当我踌躇满志地锻炼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发烧了。我躺在床上也纳闷得很,我也没感冒呀,怎么会发烧呢?手无意中触到了臀部,呀!怎么这么热!用镜子一照,吓了我一大跳,整整半个屁股又红又肿,而且鼓起了好高。我害怕了,赶紧叫来了医生,一量体温39度。这下我没法锻炼了,我得输液消炎了。从此,我就又躺了下来,而且这一躺就是5年。
我得褥疮了,一个大褥疮!一个能塞满32块敷料的大褥疮!每次换药,医生都让我记着、数着敷料的块儿数,以免遗忘在那个大洞里。都怪自己太年轻、太幼稚,总幻想着有一天奇迹会在我的身上发生!现在终于发生了,但不是奇迹,而是厄运!我彻底完了,我要死了,靠一个星期输一次血,勉强维持着心已死的生命。好像《红楼梦》里有个好了歌,好就是了,了就是好,只是我好的时间太短,了又来得太快!生命像一朵尚未绽放的鲜花,刚刚含苞还未绽放就已经凋零。走吧,这个世界冰凉彻骨,它让我吃了多少苦!都说苦尽甘来,我没有那一天了,我等不到“甘”来的那一天了,因为褥疮在无情地吞噬着我的生命。此时我痛苦至极,欲哭无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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