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个
/大
/雪
/纷
/飞
/的
/寒冬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进入初中后，这一点更明显了，第一次期中考试，数学一百二的满分，只得了七十多。为此，班主任专门找我谈了话，虽然没有批评，但从她的眼神和话语里，读出了惊讶与失望。于是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数学成绩提起来！勤能补拙是良训，如果不够聪明，那就勤奋刻苦一点！每天下午大活动时间，我就赶紧带着课堂上没听懂的题去问老师，真是遇到了好老师，当时不管她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为我讲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听懂为止，为此我至今都心存感激。可是数学除了问，还需要不断的勤加练习，好想有一本练习册！可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很多家庭连饭都吃不饱，孩子能上起学就不错了，更别提买什么资料书了。班里只有一个女孩有本数学习题集，里面既有讲解又有练习题，好学的同学垂涎三尺，都想借她这本书，提升一下自己。可越多的同学想借，她就越把这本书当成个宝，即使她从来不看也不外借，谁借都碰一鼻子灰，大家都骂她太小气！快放寒假了，看着自己不争气的成绩，我心急如焚！漫漫寒假，可绝不能虚度，一定得趁着这段时间多练题，可是爸妈肯定拿不出钱给我买书，怎么办呢？我只好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厚着脸皮，带着乞求的神色，磨蹭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不出所料，她鄙夷地白了我一眼：“我还要看呢！”霎时，感觉万念俱灰，可还是不甘心，又嗫嚅着说：“我只借几天，到时一定还给你！”也许是我态度诚恳或者可怜，也许是她那天心情好，小气出名的她竟破天荒地说了句：“好吧，看咱平时关系挺好的，借你十天，到时候可一定要还给我！”拿到书的那一刻，我赶紧把它抱在怀里，如获至宝，欣喜若狂，激动的心怦怦直跳。一个劲地点头称是，不住地说着谢谢，她又白了我一眼：“别给我弄丢了！”我说：“一定一定！”看她的脸也没平时那么讨厌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爱。回到家，我爱不释手地来回摩挲着它，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把整本书抄下来，然后再做完！厚厚的一本书，二百多页，工程浩大，时不我待，赶紧行动！没有足够的本子，就让母亲把叔叔从胶带厂拿回的废工业纸用针线锥起来，变成一个个本子。接下来，就都是我的活了。小时候的冬天，总出奇地寒冷，大雪堆积会漫过我的小腿，每年脸蛋、耳朵、手脚就准时地生出冻疮，起初红红的，遇热就奇痒难耐，最后被我抓破流血，进而结痂，周而复始，直到春暖花开。十根手指被冻的肿胀无比，就像小红萝卜似的无法合拢在一块。但这些我都顾不上了，早上天还不亮，就摸索着起床，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奋笔疾书，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期限到了还没有抄完；日照高林，抬头看看树上哀鸣的寒鸦，然后继续抄；母亲把饭做好了，飞快地扒拉两口，又回到桌子前抄写。冬日的白昼总是太短，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走出屋外，伸伸僵硬的四肢，仰望天幕上的点点寒星，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却觉得分外清醒和欣慰，心里盘算着抄题的速度和所剩的页数。乡村的冬日宁静而温馨，时而传来的鸡鸣犬吠声，谁家做饭的香味和着炊烟的柴草味，都那么令人沉醉。室外，鹅毛般洁白的雪花轻轻飘洒，如同一个个莅临人间的天使，装点着窗棂，似乎能听到它们坠落大地时的欢叫；室内，炉子里的火苗扭动着腰肢，不停地向上窜起，舔弄着水壶，烧得壶里的水滋滋作响，水汽四散氤氲。因为温暖，可恶的冻疮此时也开始发痒作祟，为了能继续抄写，我只好将桌子挪到离炉子更远的角落，被抓破的手指流出殷红的鲜血，沾染到雪白的纸上，显得格外醒目，那时没有创可贴，只能用纸轻轻擦拭后继续抄。母亲看着不忍，心疼地说：“娃儿，你看手都烂成啥了，不行就算了！”我微笑着看着她：“没事，这点小伤有啥呢！”终于，在最后一天深夜，我抄完了整本书，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翻看着十天来厚厚的成果——几大本密密麻麻、认认真真的字迹，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第二天，我不顾天寒地冻，骑着自行车就去还书了。她家在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因为从没去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见面后不免又对她千恩万谢，她却随手把书一扔，云淡风轻地说了声没事。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坚定的是：回家后就开始练题，收假之前，一定要把抄的题全部做完！那个寒冬，我不再想着出去放炮，和伙伴们瞎跑疯玩，而是雷打不动地冥思苦想，埋头苦练。春节，好多亲戚朋友见面后直夸我长大了，可只有我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开学后再一次考试，数学成绩终于上了百，虽然和别人的满分还有很大差距。但这个成绩是我熬过一个寒冬的结果，熬出了数学思路，熬出了沉静细心，熬出了持之以恒，熬出了坚强果敢，熬出了不受诱惑，熬出了排除万难也要抵达目标的勇气……而今已近不惑，又是春节，回到故乡，看到农家门匾上“天道酬勤”的字样，就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书桌旁，火炉边，一个眼含星火、奋笔疾书的少年……end
作者简介
杨荣，中学语文教师，陕西省教学能手。诗意温润的合阳是《诗经》的发源地，风雅颂滋养了他一颗诗心。爱文学，爱生活，爱孩子，爱一切美好的事物。雪野清歌期待您用心阅读，真诚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