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烟火日月长
作者
曹淑桂
一次中午下班较晚，来不及回家做饭，便和老公去他们单位食堂吃饭。走进食堂，里面已经排起了长队。仔细观察了一下，在食堂用餐的主要是两类人，一类是还未成家的年轻人，一类是儿女已上大学的中年人。年轻人还没有组建家庭，单枪匹马不好做饭容易理解；对于子女已考上大学的中年人，许是多年劳心劳力忙于家务，现在孩子离家上学，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于是，进厨房做饭便成为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了。七八年前，去外地看望一位亲戚，下车后他们直接约我在外面吃饭。等吃完饭回到家里，发现他们的厨房非常整洁干净，就连抽油烟机上都没有一丁点油烟。正当我要赞叹他们的勤快洁净时，亲戚告诉我，他们一年四季很少开火做饭，两人都吃食堂，所以，亲戚家的厨房便干净到不见一点人间烟火气。只是，想一想这样的日子该是有些冷清的吧。汪曾祺在《人间滋味》里写到：“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一生困顿失意的苏轼，在屡被贬谪的那些浮沉岁月里，也能靠着对美食的热爱，将生活温柔以待。烟火深处，承着人间美好，载着岁月悠长。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一位邻居到我们家串门，母亲正在厨房忙碌，邻居对我母亲说：“我啥时候吃过饭到你家你都在厨房里，你就不能把饭菜做简单一点让自己轻松一些？”母亲笑着答：“婶子，你不知道，孩子们嘴馋，再说我也爱吃。”母亲爱吃更爱做，哪怕是一袋土豆，母亲也能做出花样来。或是将土豆煮熟去皮，放在盆里捣碎，然后掺上面粉，用力揉匀，用擀面杖擀成一张张薄饼，放在锅里蒸熟，出锅以后放凉切成细条，拌上料汁，配上腌好的萝卜丝，怎么吃都吃不腻。或是将土豆捣成泥，炝上葱花，拌上炼好的猪油渣，包成饺子，蒸蒸饺给我们吃。某个下雨的午后，当劳累的父亲在炕上打鼾的时候，母亲便轻轻走到后院，摘下新鲜碧绿的蔬菜，回到厨房和面烧水，等父亲醒来的时候，一碗筋道的凉面已经端上了餐桌……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母亲总是快乐地忙碌着，在满足我们生机勃勃的味蕾的同时，也让我们明白了家的温度，懂得了爱的力量。二姐是一个比母亲还要热爱厨房的人，每当她来照顾母亲的时候，母亲的小小厨房便变成她的主战场。今天做好软糯的凉糕，整整齐齐码满一盘子，然后将照片往家人群里一发，我们便知道下班后要到母亲那边去取凉糕；明天准备好热气腾腾的火锅，打电话告诉我们按时下班，到母亲那边去吃火锅……因为二姐的勤快，母亲的小屋里常常一屋子热气，而长期卧病在床的母亲，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我们，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时光，眼睛里是满满的幸福。尘世男女，如果做的一手好饭，这样的人应该更容易与人相处吧。有一次我和朋友去小吃城吃晚饭，我们选择了一家陕西特色小吃店，虽然店面小，但由于老板手艺好，所以食客盈门。和我们同坐一张桌子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士，他看我们点的是岐山臊子面，便热情洋溢地为我们介绍岐山臊子面的做法，并且告诉我们，岐山“臊”子面的正确写法应该是岐山“哨”子面……一碗面吃完，我和好友也知道了岐山哨子面的正宗做法。而且对方的热情丝毫不显得突兀，他就那么自然、那么诚恳地为你介绍，每一个细节的背后，反映出的都是这位男子对生活的敬意与热爱。每次读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都固执地认为，白居易笔下的那个红泥小火炉上，一定会有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小暖锅。彼时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美酒暖锅，诗人与友人对坐，在一屋子的氤氲热气里，哪怕再坚硬的时光，也会变得柔软。小区里一位相熟的大姐，有一次和我在小区门口的蔬菜店里相遇，一见我就吐槽自己的儿媳妇：不会做饭，又懒得学。为了让两人尽快自立，当婆婆的她便狠心将二人“撵”出了家门，只允许小两口周末来家里吃饭。但终归不放心的她趁一次晚饭时间搞了一次“突然袭击”，结果儿子家里的厨房、餐桌上摆满了外卖餐盒……生活节奏的加快，工作压力的增大，让生活在城市的年轻一代很少有做饭的热情，而外卖行业的兴起，更是让厨房的作用变得微乎其微。但所谓生活，就是生起火来过日子，沾满烟火气的厨房，承载着我们对生活的期许。记得一次老公出差回来，在快下火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让我晚饭做酸汤面片。一盘蒜泥黄瓜，一盘凉拌青菜，一碗酸汤面片，在消解了老公出差的疲惫与劳累的同时，也过出了寻常夫妻三餐四季、细水长流的幸福。烟火深处，岁月绵长。幸福的家，离不开一个热气腾腾的厨房，无需华丽铺张，无需大加修饰，在红尘俗世当中，将一个个日升月落的日子，变成虽然平凡、但令人心安的人间烟火气。更多精彩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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