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来自：滇南胜境
将爱进行到底
爱不仅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烂漫；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长相斯守；更有为对方数十年血与泪的无悔付出。
——题记
一
蓝天屋顶，三百年杉肩坎，满地青松秀左山，九百载金丝榔村右话寿长，门前深潭一碧玉，门开青山入眼来。这就是富源县古敢水族乡洒交凼，风景如画的地方，一个能产生一段让人刻骨铭心的爱情的村庄。
年，霜叶红于二月花之季，满山的苍翠与碧绿早换成了褐色与枯黄，唯有松杉碧绿依旧，洒交凼村外的小寨，地里早摇曳起了嫩绿的油菜苗。艳阳高照，湛蓝高远的天空下，唐保菊正在山洼处耘油菜，她站起和蹲下都很艰难。不难看出，她已怀有几个月身孕了，但她仍顽强地劳动着，这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宁静动人的画面。
虽是农历十月，但打霜天气，下午三点多的太阳也有些火辣，唐保菊不时挥起右手揩揩额头汗珠。唐保菊正耘得起劲，突然从洒交凼村跑来一个人，那人跑到她身旁急切地喊她，唐保菊来不及看清也没听出来人是谁，头脑除了来人的两句话：“……你家男人从房上跌下来了，人用马车已从棉花笼拉回来了……”完全一片空白。唐保菊闻知丈夫从房子上跌下来，几乎昏倒在地，但她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没让自己跌倒，她还怀着自己与丈夫的骨肉，这时也不是悲伤的时候，丈夫正等着她去抢救。她挣扎着往家赶，但她觉得那天的路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吃力。
前几天，丈夫李德能带村里建筑施工队去棉花笼给人盖房子，唐保菊还劝他，说：“你就别去了，在家耘耘菜籽，我这身子，你看，到地里已经蹲都蹲不下去了。”丈夫说：“蹲不下去，你就别去了嘛！我去几天就回来……”唐保菊与李德能的结合，虽同当时众多男女结合一样，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媒人提亲之前就认识。李德能高中毕业后，没能上大学，就到处做生意，在兴义市乌砂镇及周围乡街上多次见过唐保菊，对唐保菊很熟悉。唐保菊自己是初中毕业，父亲是解放前的高中生，母亲是解放前的初中生，她深受良好的传统思想道德教育。两人相识后都很高兴，结婚前后感情都非常好。
年1月，唐保菊与李德能结婚后，两人勤俭持家，丈夫或出外做生意，或走村放电影，唐保菊在家操持农活与家务。很快，他们有了两个可爱乖巧的女儿。年，李德能见放电影没有经济成效，难以继续，便卖了电影机，在村里组织起建筑施工队，到各村给人盖民房。
唐保菊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劝住丈夫，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年农历十月二十七日，成了唐保菊人生的分水岭，丈夫那一跤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
二
时至今日，唐保菊不知自己当初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闻信赶来的大伯子李德强问她：“你有多少钱？”唐保菊机械地回答：“一分都没有。”李德强出钱请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把弟弟李德能从洒交医院。长途颠簸又导致了李德能二次受伤，二道脊椎破裂，脊髓外流。医生十分惋惜地说：“如果参加救护的人懂得这种伤员的护理知识，用平整的门板抬着，医院还很有恢复的可能……”可是，施工队及其他护送人员，大多没进过校门，哪懂得那么多，当时医院抢救。
年仅二十九岁的唐保菊，正沉浸在年轻家庭的幸福中，哪想到灾难突然降临，她又拖着几个月的身孕，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李德能的二姐，在兴义城里的李德翠得知弟弟的不幸消息，医院为弟弟交了住院费，医院吃。唐保菊的三姐也医院，一边帮忙，一边劝慰五妹不要哭，相信妹夫能治好。在三姐的劝说下，唐保菊渐渐停住了哭泣，她从心理上接受了丈夫双下肢高位截肢的残酷现实。尽管他们结婚才短短五年，但她从现实和心理上，把女儿、丈夫和丈夫的父母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她对这些亲人都充满了真挚的爱。丈夫跌着前是这样，之后，自己也应该这样，只要丈夫活着，孩子们就有爸爸叫，有爸爸看，这个家也就还是个相对完整的家。因此，她要把对女儿对丈夫以及对公公的爱都进行下去，以后丈夫的生活以及这个家的生活都必须靠自己柔弱的双肩承担下去，学会照顾截肢后的丈夫，成了她迫切要掌握的本领。唐保菊拖着笨重的身体参加了对丈夫的护理，向护士医生学习给丈夫擦洗身子，大便时洗肠，小便时插导尿管、导尿、清洗导尿管等等护理知识。
李德能在兴义住了二十多天，情况仍然很严重，大小便仍没知觉。医生对唐保菊说：“他的情况很严重，但是你送到贵阳去也是这样，你还是把他带回去调养，能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在家里护理，费用也不太多。”唐保菊听了医生的话心里一阵阵疼痛，尽管她不相信前不久，还山一样健壮的丈夫会一下子倒了，但她听说过，只要病人病情危急，医生通常都这样劝家属。唐保菊没听医生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就要把丈夫抢救回来，她卖了家中耕牛、粮食等一切能筹钱的东西，为丈夫支付医药费。住了四十多天，李德能的机体活动能力仍没多大改善，翻身仍要他人帮忙，大便要洗肠，小便要插导尿管。唐保菊能借的钱都借遍了，筹到的钱也都用完了，她也完全学会了怎样护理丈夫。唐保菊这才找车把丈夫送回家中。
三
丈夫回家时，小便经常要借助导尿管完成，他身体没知觉，不能配合。唐保菊身怀六甲，每次给丈夫导尿，要请三四个人帮忙，翻身时要塞四个枕头，两肩膀后各塞一个，腰杆下塞一个，屁股下再塞一个，这才能将导尿管插入膀胱，若小便不通，还要先用注射器吸出两管（每管50毫升）尿液，才能插入导尿管导尿。每天几次，次次请人。请来请去，周围邻居都请遍了，次数一多，耽搁了人家的活儿，人家心里不高兴，怕她再去请，却又不好拒绝。待他去请时，人家都上山做活去了。唐保菊自己也渐渐不好意思再去请人了。不管是请不到人，还是不好意思请人，给丈夫导尿的活儿是半天甚至一小时都不能停的。于是，唐保菊自己一个人给丈夫导尿。每次导尿除用注射器吸尿液，插导尿管，还必须用生理盐水清洗导尿管。回来的第一个月，一次一瓶，后来家中经济实在承担不起了，一瓶匀作了六次。这样导了两年尿，也用生理盐水清洗了两年导尿管，李德能小便才渐渐有了知觉，不再借助导尿管。
帮助丈夫排大便也是唐保菊必须做的一项重要护理工作，丈夫每次大便她都必须为他洗肠，否则就无法排出大便。此外，唐保菊每天还要坚持给丈夫擦洗身子，给丈夫一嘴一嘴地喂饭。当时，二女儿才两岁，每次妈妈给爸爸喂饭，她也嚷着要妈妈喂。唐保菊就喂丈夫一嘴，又喂女儿一嘴。
丈夫跌倒四个月后，第三个孩子出生了，唐保菊护理丈夫时身体负担减轻了，但家庭负担却更重了。一个四岁的孩子，一个两岁的孩子，再加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单是带这三个孩子就够她累的了，但她的生活不单是带这几个孩子，她每天还要给丈夫导尿，清洗导尿管，洗肠排大便，洗澡，还要照顾年迈的公公，特别是他们除了种地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家中八亩山地就是全家衣食的全部希望，但过去丈夫与她两个人种的土地，现在不论播种，还是施肥薅锄，不论田间管理夏粮收割，还是秋粮掰撇上楼，全都落到了她一个弱女子的肩上。
唐保菊看着别人上山干活，夫妇二人出双入对，自己形单影只拖着三个幼小的孩子，丈夫生病在床不能动弹，公公因为智障与年高，不仅帮不上忙，还要她服侍，她常常禁不住悲从心来，也常常走到哪里哭到哪里，眼睛哭成了烂桃子。后来在好心邻居的劝说下，唐保菊慢慢认识到，无论在地里，还是在家里，自己都不能再哭了，哭不能解决问题，如果自己再哭瞎了双眼，这个家就真的完了。自己必须坚强起来，这个家才有希望，这样才能实现照顾好年迈的公公与残疾的丈夫和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过去犁地用牛都是丈夫的事，现在丈夫瘫痪了，没有人愿意帮她犁，一是她付不起工钱，二是她跟别人换不了工，也没酒肉招待人家。她自己也没有牛，犁不了地，每到犁地季节，唐保菊就用锄头挖，一锄一锄地将土地翻开。上山干活，家里没人带孩子，她就自己带着孩子一起上山，大女儿手拉着，二女儿骑在脖颈上，老三背在背上。平路上她让大女儿拖着锄头；过泥潭时，唐保菊抱大女儿过去，再回来拿锄头；上坡时，她一只手拉着大女儿，一只手拖着锄头。背柴草时，她把最小的孩子背在面前，二女儿骑在脖颈上，背上柴草，一只手再拉着大女儿。
最初两年，住箐脚的二姐二姐夫常带儿子、女儿过来帮助唐保菊收种薅锄，后来，侄儿侄女出外打工或成了家，姐夫姐姐年纪也大了，渐渐也帮不上忙了，所有的农活与家里的活儿只有她一个人承担。唐保菊常常恨不得一天掰作几天用，为了能多做点活儿，割菜籽时，只要晚上有月亮，她回家照顾好丈夫，哄三个孩子睡下，自己刨一碗饭就往地里赶，一到地里就割起来，一直忙到手实在动不起才慢慢回家。打菜籽时，没有手电筒，她就点着小马灯去打，堂属头的一位婶娘见她这样亡命地干活，非常心疼，经常去地里接她，并劝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自己，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每年天气好时，唐保菊都要打两三晚上的菜籽，遇到天气好，白天黑夜地打，她五至八天就打完了，若天气不好，则要两三个星期。由于唐保菊长期操劳过度，体力非常单薄，一口袋菜籽，要分做两趟背，每次不超过五十斤，因此，打同样多的菜籽，她付出的劳动要比别人多得多。砍玉米杆时，有月亮的晚上，她也不放过。
四
唐保菊三年精心护理后，丈夫的身体活动能力增强了。为了让丈夫能在屋外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看看风景调节心情，唐保菊专门请木匠为丈夫打了一把沙发椅，每天早上天亮上山时，她一个人把丈夫从屋里的床上抱到屋外的沙发椅上，晚上回来时再把丈夫抱回到床上。丈夫这样长时间坐着不动，日子长了，屁股上、后背根都起了褥疮。唐保菊用生理盐水、苦茶水给丈夫清洗，用纱布与小孩用的痱子粉缩水，最初每天洗四五次，随着褥疮慢慢好转，唐保菊清洗的频率也逐步降低，每天由清洗四五次到三四次，又由三四次到两三次，再由两三次到两次，最后由两次到一次，直到丈夫身上褥疮痊愈。唐保菊每天忙着护理丈夫的同时，还要忙着照顾孩子，忙着照顾年迈同样身体不好的公公，还要忙着地里的庄稼，确保一家人的生活来源，非常忙碌疲惫。
丈夫长时间瘫痪在床，不仅不能养家糊口，还要妻子成天照顾，拖累妻子，脾气变得非常暴躁，他觉得以其让妻子受这般苦，遭这般罪，还不如让妻子趁早离开。为此，他多次驱赶唐保菊离开，见赶不走后，又多次趁妻子上山干活从床上跌下来，想以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好让妻子得到解脱。
唐保菊觉察到丈夫的想法后，泪如泉涌。她感到丈夫爱她如此之深，她不能让丈夫轻生。她反复哭着劝丈夫说：“……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呀！我这么辛苦，就是为了维持这个家，如果没有你，孩子们没有爸爸，这还算个完整的家吗？”“我每天起早贪黑，不叫苦，不叫累，我在山上边干活边哭，边哭边干活，可我在你面前从没哭过，只要有你在，为了这个家，我再苦再累都愿意，我也不觉得苦不觉得累。”丈夫也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你走吧！你走吧！你才二十几岁，你改嫁了吧！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我不怪你，我从心里感激你……”
唐保菊连连摇头，摆手制止丈夫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你和老父亲怎么办？三个孩子怎么办？你别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咱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就这样，唐保菊除了日常照顾护理丈夫外，每天还要适时安抚丈夫的情绪。
五
由于没有牛耕地播种，再加上没钱买化肥，唐保菊连续几年一锄一锄地挖地，没钱买种子，只能种老品种，又常种白籽，粮食产量很低，常常不够吃，为减轻劳动强度，提高粮食产量，她决心攒钱买牛。为了攒钱，唐保菊种粮食外，还坚持每年种两三千棵烤烟，别人家种烤烟批烤烟都是几个人忙，她家只有她一个人忙，她一个人批，一个人扎，一个人上到烤房里，生产劳动的同时唐保菊还要照顾丈夫，照顾公公与孩子，加之长期的超负荷劳动，使她的身体非常瘦弱，体重40多公斤，别人上一房烟一天就完成，她上一房烤烟要三天才能完成。经过几年的努力，唐保菊终于买到了一头牛，有牛没人犁，她就自己犁。为此她吃尽了苦头，但比起锄挖好多了，播种时省力不说，庄稼收成也逐渐增加了，渐渐解决了全家人的吃粮问题。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唐保菊三个孩子也一天天长大，她们逐渐能帮忙了。唐保菊迫切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哪怕是小孩，哪怕是一点点，但当孩子陆续到了入学年龄，她还是一咬牙把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送进了学校。这无形之中又增加了家庭负担，为了保证孩子们的书钱学费来源，唐保菊想攒钱买头母猪养小猪卖。时任古敢水族乡妇联主任的刘怀英得知此事后，出钱给她买来一头母猪。这样，孩子们书钱学费有了希望，家中的生活条件也有了一定改善。
随着孩子陆续入学，唐保菊的负担也不断加重，特别两个女儿进初中后，每人每年八百多元的书钱学费，让她难以承受，但她仍让她们上完了初中。女儿们考上高中不得上，心有不甘，但她们知道妈妈的难处，很多家庭条件好的女孩都没上过初中，有的甚至没入过学。她们上完初中已经很不容易了，妈妈为她们这个家，为她们付出太多了。大女儿李淑和二女儿李艳停学后，外出打工挣钱支持妈妈抚弟弟，并发誓弟弟大学毕业之前不结婚。
六
唐保菊对丈夫长期坚持不懈的护理，创造了生命的奇迹。由于丈夫手掌不能伸开，经常双手拐跪卧于木板床上，日子长了一只手骨破裂，骨膜漏出，以为是骨头里化脓，唐保菊用针刺，想让里面的脓流出来，后来才知是骨膜，但这导致了伤口发炎，用青霉素也治不好，后来还是请人用了几十年的陈肉才治好。六年前，丈夫另一手又骨裂了，在兴义打工的两个女儿把他接到兴义做手术，恰好遇到当年的医生，医生惊奇地问他，“你还活着？！我们当时认为你最多也就活个年把……”
唐保菊不仅长期无怨无悔地照顾丈夫，并贴心贴肝地照顾年老多病的公公，每天坚持给公公送饭、洗脚、梳头、捶背，经常给公公理发、剪指甲、洗衣服，公公卧床不起后，大小便失禁，每天给公公换洗沾满粪便的衣服，给公公擦洗身子，直到公公八十六岁高龄去世。村里很多人都曾经羡慕地说，“这老人真有福气，讨到这么好的儿媳，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唐保菊每遇此称赞都平静地说：“我只是尽了儿媳该尽的责任，老人多活一天，都是我们的福气，吃点苦受点累应该的，我不希望老人走后心里留下遗憾！”
二十九年过去了，三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第三个孩子李应进还成了光荣的人民教师。唐保菊也已五十八岁，健康和体力更是大不如前，但每天仍一如既往照顾丈夫。丈夫对唐保菊激情满怀地评价说：“她太伟大了！……”儿子李应进也说：“我妈太伟大了！若没有她几十年的辛苦付出，就没有我们这个家，也没有今天的我。”
是的，唐保菊这位非常普通的滇东北农村妇女，自年来，每天都用自己的行动书写着“伟大”二字，“妻子的伟大！”“母亲的伟大！”每天都用对亲人发自肺腑的爱战胜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每天都在续写着一曲人间真爱长歌。
宣讲唐保菊事迹的道德讲堂活动
文/刘怀权图/袁兴东李鹏飞编辑/李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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