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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冰粉随想

热,是夏天带给人们第一感受。进入8月份以来,四川就持续暴露在高温地炙烤中,重庆有火炉称号暑热自不必说,成都就挨着火炉在旁边烤,那热度就不摆了。

小时候看电视,记得有个趣味知识节目,有一期讲到四川人夏天喜欢吃火锅,知识点是四川人夏天吃火锅是为了多出汗,汗液大量蒸发可以使人凉快。这个论点现在听来觉得匪夷所思,但当时它被牢牢刻进了我的童年记忆中,以至于多年后,我来到成都工作生活,夏天吃火锅成为了我的一种情结。童年,真的是一个盛产欢乐和情结的时期。

吃火锅不能一个人,我刚来成都的时候,跟成都朋友一起吃,吃到尽兴处热火朝天的时候,我要了一瓶冰可乐,但朋友们都点了一份红糖冰粉,让我显得很另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冰粉,一块块晶莹剔透如冰块的东西,质感确是QQ弹弹的,泡在浓浓的红糖水中,看上去就很凉快。于是我也学着朋友点了一份冰粉,第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四川特色的消暑食品,从此,冰粉成了我夏日火锅的标配。

万万没想到,结缘冰粉不仅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还为我成就了美满姻缘。我的老婆是成都本地人,当时恋爱谈了3年,她想带我见她的父母,这让我格外紧张。因为虽然跟女朋友的爸妈从来没见过,但是听女朋友说她爸妈介意我的外地身份,害怕女儿将来远嫁他乡。见面吃饭的时候,我特意选了四川人最喜欢的火锅,饭桌上我小心翼翼的侍候,生怕出错给女朋友的爸妈留下坏印象。饭吃到一半,我叫服务员点了四份冰粉,女朋友的爸爸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吃完饭到家女朋友就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我我过关了。问及原因,女朋友说因为我吃火锅点了冰粉,她爸爸觉得虽然我是外地人也还没在成都买房,但是从吃火锅点冰粉可以看出我已经是成都人了,将来应该会定居留在成都,这样他们的担心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同意女朋友嫁给我。如今我跟老婆已经结婚2年了,也在成都买房安定了下来,每每想起此事,还是感叹岳父大人的细心和冰粉的帮忙。我也从故乡到成都,完成了人生的迁徙。

其实关于迁移,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的故事,古人讲安土重迁,其中饱含了对故土的不舍。饮食作为不同地域划分的代表,给了人们关于故乡最初的味觉记忆,这个记忆从此便会伴随人们一生。用饮食习惯来确定归属,实在是最精确简洁的方法。

记得《舌尖上的中国》有一段关于迁徙和故乡的经典旁白:“这些味道,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和故土、相亲、念旧、勤俭、坚忍等等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让我们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哪一种是情怀。”上世纪30年代,我的家族便是从山东迁徙到山西的,经过几代人在新土地上的繁衍,家族的饮食传承未曾丢失,浓郁味道沉淀出的厚重遇到面食花样演绎出的精明,族人的味觉记忆在地域的特色文化中不断地交汇融合,成长出多姿多彩的新人生。

改革开放和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创造了巨大的人口迁徙,每个人从故乡出走,携带着来时的味觉基因,来到新的城市,在不同的味觉冲击下适应,改变,沉淀,升华,城市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就在这种变化的推动下滚滚向前。

同事邀请我去他家吃饭,餐桌上的众多菜式中有一道显得与众不同,煎饼卷大葱。我跟这位同事的相熟就是在各自介绍时认了老乡,让我诧异的是同事父母会将这道如此特色鲜明的山东菜式放上餐桌招待客人,同事看出我的困惑,向我解释,这道菜是他父母每餐必做的,因为他的爷爷是逃荒来到四川的,他历经了无数的困难才最终在四川扎下了根。在日后生活中,无论是窘迫还是富足,他爷爷都把这道菜作为家中最高级的美食端上餐桌,慢慢这道菜就变成了他们家餐桌上的常驻嘉宾,从来没有变过。

听完之后,这种对故乡味觉记忆的顽固坚守让我震撼。同事的爷爷不仅在坚守传承,他更将自己克服困难创造美好生活的奋斗密码编写进家族的味觉基因中去,为家族的兴旺发展注入了灵魂。半身闯荡,带来家业丰厚,儿孙满堂,行走一生的脚步,起点,终点,归根到底都是家所在的地方,这是中国人秉持千年的信仰,朴素,但有力量。

同事的故事让我想起了奶奶的饺子,从记事儿开始,奶奶的饺子就是我最向往的珍馐美食。如今,奶奶已经走了3年了,饺子在我的认定中依然是最高级的美食。我从奶奶那里学到了包饺子的绝活,如今,我有了孩子,他继承了我的饮食习惯,对饺子情有独钟,但是,他又发展出自己的饮食爱好,吃饺子喜欢就着冒菜。

就是在这一代代关于饮食的继承和演变中,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单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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